我這兩個月的工作模式非常有挑戰性,一週被切成兩半,前三天是個寫作老師,要集中把教學、寫講義和備課的事務完成,後四天是劇場工作者,白天在排練場排戲晚上則在剪片。我想做的事情總是很多,可以集中兩三天做好一件事,再另個兩三天讓我專心做下一件事,如此往復,在時間線上交錯完成兩樣以上的工作項目,這種安排似乎很適合我。
轉眼暑假已經過一半了,雖然忙碌,但是收穫頗豐,於外在於身心都被灌注了新的事物,我又看到了前方有成長和前進的空間,心底裡盡是滿足。
前兩週,「神秘的天文學」主題營隊進入到溝通表達和自我認識的單元,最讓我驚喜的是孩子在下課後跑來找我吐露心聲和提問,那正是他們對表達、以及透過表達來主動為心中疑問尋找答案的實踐。
:老師,為什麼每次媽媽把我的東西拿走分給妹妹,我會在心中感到……自責?
:自責?你是說,你覺得自己有錯嗎?
:不是,就是覺得我的東西被拿走了……(手在胸口來回比劃)不太對……
:是覺得難過嗎?
:對,有一點。
:可是你又覺得自己跟妹妹計較好像不對,對不對?
:嗯。
:你有沒有跟媽媽說過你的心情啊?
:說了媽媽又不想聽啊!
:有時候大人很忙,回家很累,不一定有心情聽你說話,這很正常,所以你要找時機啊(立刻被打斷)
:哪有!媽媽睡前躺在床上滑手機也不想聽我說話啊!
: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用寫的,寫紙條或是一封信,有時候寫信他們比較願意看。
:如果被丟掉怎麼辦?
:要放在他們一定會看到的地方啦,你觀察一下,例如貼在浴室鏡子上或是房間門口。
:或是枕頭上!
:喔,也可以。試試看,好不好?
:嗯。
我在以往的寫作課中,就時常會放入自我認識的題目,但是從來沒有公開把星座命盤拿來用在學生身上,這次趁著主題營的機會,把星座納入課程裡的一個單元,不是要談命運或預言這樣大而抽象的概念,僅是為了作為一種自我認識的工具——地球人花上千年探索的星空就像是一面映射自我的鏡子。
以「親身體驗占星術的準確度」為出發點,孩子不是來聽預言的,而是要在觀察與比較之後自行做出判斷,為了做出正確的判斷,孩子必然要重新檢視自己對自己的認識程度,而後者才是我真正的課程目的。
這兩堂課當然有一些充滿趣味的時刻,例如一位太陽水瓶座的男孩在聽到「疏離」這個關鍵詞的時候,一向冷靜平穩的他突然爆出一陣哀號:「對~~~連我家人都這樣說我~~~」
或是一位火星獅子座的女孩,聽我說到「一旦生起氣來周遭沒有人敢繼續惹她」的時候,本人還在皺著眉頭思考,她身邊大約有五六位同學已經從座位上跳起來指著她說:「她就是這樣!!」
最後,讓我感到不捨的是一位男生,他是這麼描寫自己的:
「我的很多親朋好友都覺得我是個胖子,然後很無聊的人,爸媽也一度覺得我是廢物,什麼都做不好,連打電動都打不好,也學不到教訓,又很懦弱動不動就不開心。
我覺得爸媽說我是廢物是沒錯,我很懶,別人罵我也不敢說出我的意見,我私底下無聊的時候就是把要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把它弄成自己一個做,例如打牌之類的。
我平常的興趣就是講幹話,整別人騙別人之類的,或畫畫,我畫的都是那種回合制的打鬥或著是漫畫,都畫得不怎麼樣,樂趣就是在製作角色的造型吧。
我很討厭我在做某件事情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看著,我都會胡思亂想在看我的人怎麼想,克服的方法就是讓他覺得很無聊,他就會走掉了,然後我不想讓某些人覺得我很沒用的時候,他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我都會盡我所有可能去幫他。」
我知道之前在講解他的星星給他聽的時候,他都有聽進去並且記下來,我心中所有千言萬語最後只是化成一句:「你是個感受非常細膩的人,請記住,你絕對不是廢物。」
他立刻點了點頭:「嗯。」